京墨

【在这人世间·耀菊七夕60h企划】8.3 11:00

主角：王耀，本田菊

配角：阿尔弗雷德，亚瑟，弗朗西斯，任勇洙……

主笔：京墨，头像 @头像 

*

日本是一个僵硬的、死水般的国家。

王耀不喜欢这里，他从各个角度厌恶着它，但也不想去亲戚成群的英美读高中。他只学过中、日、英三门语言，如此便只能去日本。

以他的成绩，去哪里都可以吧？

想留在国内，可长辈坚持让他出国见世面——寄宿男校甚至出不去校门，学费高到能买几块纯度一流的金子。

王耀讨厌沉默与平静，从外及内的沉寂。

而本田菊，他所在班级的班长，恰巧如此。

在高中班级中，班长无需管什么事，尤其是他们班留学生占不小的比例。本田菊说话少，私人打交道时礼节到位，常伴有内敛的微笑。不过笑意能够到哪里，便不得而知了。

从一个人身上能否看出日本的民族性？很有可能，但王耀还看不出来，他才十七岁，没必要这样想。

他讨厌本田菊。他还是个年轻的、内心火热的年轻人，讨厌着很多事；但他也是个中国人，至少懂得装模作样。

班级中最活跃的不是本地人，反而是美国留学生。他看到了，阿尔弗雷德发来消息，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玩，今天周五。他思索着如何拒绝，屏幕又亮了一次，同样的问法，发件人却是本田菊。这个名字在他的短信列表中陌生得很。

王耀没有出去玩的习惯，他也不打算破坏旧习。

正如每一个学习不差的中国留学生，他在学习上花费大多时间。据他所知本田菊的排名不错——毫无疑问本田菊不该费力给他打电话发短信；他甚至不该知道王耀的号码！

你告诉别人我的号码吗？他问阿尔弗雷德。

阿尔弗雷德立刻回：没有，想加你的早就加了。

王耀不回话了。他沉默地坐在床上，将手机放在一旁。阿尔弗雷德疯狂给他发消息，像一条闻见肉香的犬类，但他半点不想理会这烦人的、粘腻的热情，于是回了个嗯。

屏幕缓缓暗下，又忽然亮起。

“本田菊”@了“王耀”。

——请务必前来，王君。

王耀缓缓眨了下眼，被阿尔弗雷德惊喜的狂轰乱炸弄得眼睛疼，他关上手机，准备换身衣服。

他倒要瞧瞧这么大阵仗又这么突然是要干什么。

他若无其事上课、自习。听进去多少不知道，反正笔记都记过了，王耀成绩好，走神了也不会惹老师生气。

下午六点，他确认了一遍阿尔弗雷德的消息。晚上要去的是附近的居酒屋，吃完饭再去酒吧，如果有时间的话——阿尔弗雷德小心地补充——也可以去K歌。他不想唱歌，懒得回应了。距离不远，时间是半小时后，王耀准备现在出发，中国人，提前到的习惯总也改不了。

关手机前他顺手点开了“本田菊”的对话框。他没回消息，本田菊也没再发。

这样也好，他想，感到一阵奇怪的期待。

下午六点二十分，王耀到了居酒屋。

自己到的好像早了点，他望了眼颇为空旷的居酒屋叫了服务生。

“您好，请问有没有琼斯先生预定的包间？”他的日语还有些生硬，不过总能让人听懂。

“琼斯先生？不，没有，他常请客。不过今天预定人是本田先生，他们认识。”

王耀刚开始有些讶异，仔细想来也无不妥。本田菊是他们之中的东道主，吃日料，自然是他请客。

他没再犹豫，跟着到了“菊屋”前。

阿尔弗雷德已经到了。他穿着白色的T恤，衣服上印着“NASA”的标志，据他说是他作为NASA工程师的爸爸送给他的。

王耀没料到他会早到，因为他总在这时打篮球——与一群高中生打显得他的球技不错。听说有男生向他告白，但王耀觉得他像一只巨型的、得意洋洋的金毛犬。

“下午好。”王耀向他说，就近盘腿坐下。

“下午好。”阿尔弗雷德不适地动了动，回应道。他看上去有点僵硬，被可乐呛了一口又让他脸红。

王耀忍不住笑了出声。金发美国人因此狠狠瞪了他，随后讪讪缩了回去，所以王耀更放肆地笑了声。

亚瑟与本田菊一同到来。

英国人拖着慢悠悠的声调说了下午好。他穿了立领T恤，纯黑的，然后问王耀：“你竟然会来？”

王耀反问：“你呢？”

“被拉过来的。”亚瑟往他身后瞥了一眼，在对面落座。

现在还差本田菊未打过招呼，王耀点了点头：“晚上好。”

“晚上好。”本田菊微颔首，垂下眼帘，“欢迎您来，王君。”

“还差两分钟。”阿尔弗雷德看表，环顾四周。确认了只有四个人后才开口：“弗朗西斯呢？”

他问的时候朝向本田菊，于是他摇头：“在下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。也许，是在路上。”

“不用等他了。”亚瑟突然开口打断，本田菊愣了下，闭上了嘴。“他多半是和谁约会去了，这个时候了，他还没回消息。”

“女朋友？”王耀皱眉，问他。

“不知道，总共认识了两天的人，也许称不上女友。”亚瑟倒了杯红茶。本田菊看到了，起身换上了茶水，放到桌子中央。

王耀倒了八分满，喝了一口。是玄米茶，有点热，但总归味道不错。“多谢。”他对本田说。

“我知道，他多半是和杰姬-弗洛戈在一起。前几天他给我见了那个女孩。她很迷恋他，正在学法语。”阿尔弗雷德没倒茶，他还剩大半瓶可乐，不着急喝。确认众人都倒完后，本田菊拿起茶壶，给自己沏上一杯。他应该是学过茶道，动作娴熟。

王耀对此话题不太感兴趣，所以他问：“一共五个人来？”

“应该吧，问菊。”阿尔弗雷德耸耸肩。

“不，任勇洙也要来。”本田菊说，无意般看了一眼王耀。

他当然只是点点头，问是否可以点餐，有点饿了。任勇洙常迟到，他在意仪表到了病态。本田菊顿了顿，没再说话。

王耀耸耸肩，叫来了服务生。那是个漂亮的日本女生，年纪不大，胆怯紧张地问他是否要点餐。

“我需要一碗鳕鱼饭、烤鳗鱼和味增汤......再加个炸猪排，谢谢。”他说，然后随手递菜单给身侧的本田菊。年轻人饭量大，但本田菊点得很少——阿尔弗雷德记得他早上也吃了这一套，无外乎白饭、煎鱼、味增汤以及腌菜。亚瑟认证了猜想的真实性。

他忽然有种想要强迫对方吃完一大桌菜饭的恶劣欲望。他一直是个具备施虐欲望的人，只不过酷爱针对某些人，尤其是沉寂的、僵硬的人。

所以王耀问日本人：“你要不要来点天妇罗之类的？吃得太单调可没什么意思。”

本田菊说：“如果王君想多吃些，我请客也无妨。”

阿尔弗雷德愣了愣，大笑起来。亚瑟沉默一瞬，感叹道：“有趣的小笑话。”

“不不，”王耀摇头，笑了，“我可以请你吃，本田，多少都没事。我家有钱。”

他不介意在必要时花些钱。家长每月给他一万人民币的生活费，而他除吃饭外，从不花钱。

“好。”本田菊说，侧面略显稚气的线条紧绷，“你说了算，王君。”

他毫不客气，对服务生说：“再来一份天妇罗，一贯寿司要三文鱼、金枪鱼、北极贝和北极虾的。配菜......”他停了一下，转向本田：“你有忌口吗？”

“没有。”本田菊摇摇头，盯着菜单。

“那好，生姜吧。本田应该爱吃。”王耀心情不错地敲了敲桌面，这次问亚瑟：“来尝尝火锅怎样？”

英国人皱眉回答：“是否太多了些？”

“反正我点过烤翅了，不吃火锅。闷得难受。”阿尔弗雷德也许感到了气氛不对，说要给弗朗西斯打电话，便溜走了。

“那没关系，一会儿弗朗西斯还要来嘛，勇洙应该也吃。再说了，本田吃不了的话，我也可以吃。”王耀征求意见般望向本田菊，后者面上毫无波澜。

服务生小心地问本田菊：“再加大份天妇罗，一贯寿司拼盘共十二个，和一份寿喜锅......您看这可以吗？”

“可以。”本田菊说。

王耀向服务生女孩笑了笑：“拜托了。”

她的脸有些红，低声说好的之后慌乱转身，迎面撞上一个高个子男性。

“好好看路行不行，”男生留着中分头，脾气很差地咂舌，“幸好没污渍。”

“勇洙来了。”阿尔弗雷德在他身后探头笑道，然后向眼眶都红了的服务生道歉，“抱歉抱歉，他就这样，你先走吧。”

王耀说：“下次别这么说话。”他其实很少见到任勇洙这么说话，至少在他面前。

“耀哥也来？”任勇洙愣住了，他愤怒地皱眉，“你们都没告诉我！”

美国人打了个哈哈，凑到王耀身边问点了些什么，对方回答没有汉堡，这让他委屈起来，又去问亚瑟。

“点了很多，够你吃撑了。”亚瑟看了一眼王耀，随即转走，“任勇洙也不用点了。”

任勇洙哦了一声，对本田菊说：“换个座位。”

他脸色认真，大概对吃什么全然不在乎。本田菊抬头看他，端起茶杯站了起来，向对方颔首。

“今天换成王君请客，那么下次再我请吧。”他忽然说，慢慢坐下。

王耀没说话，看到任勇洙在旁边落座。“我都不知道你会来，”任勇洙本想倒杯水，看到是玄米茶后放了手，“没有别的饮品了吗？”

“建议自带可乐，就像这样。”阿尔弗雷德举起空了大半的可乐瓶，又喝了一口。

“哦......这里应该有饮料吧。耀哥，点杯奶茶吧。”

王耀皱了皱眉，本田菊坐在靠外侧，便叫了服务生。“要一杯奶茶，小份。”他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手势。

“少喝点甜的。”王耀叮嘱了一句，开始吃饭。量的确不小，早知道点份鳗鱼饭就好了，鳕鱼味儿叫人不大受得了。天妇罗上桌了，阿尔弗雷德吃了一个就推给本田菊，任勇洙平日饭量不小，今天却好似失了兴趣，只等自己的奶茶。本田菊安静地夹了几块，米饭几乎没动。王耀饶有兴致地看着。

等到奶茶上桌时，饭已基本上到齐了。门口吹来一股风，弗朗西斯原来是和奶茶一块儿来了。

“四十三分钟。”亚瑟看了眼表，对门口的人说。看清了与他同来的人后，他哼了一声，继续吃饭。

弗朗西斯带着女友，看样子是要分别了，这让王耀松了口气。倒是阿尔颇为热情地招呼，弗洛戈小姐小声回了句“Bonjour”，带着很浓的南欧口音。这让弗朗西斯笑了出来。

亚瑟看起来很不耐烦，明显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。这不难理解，因为王耀也从未赞成过弗朗西斯。

可能是看出气氛不佳，弗朗西斯对女友耳语了几句，她羞涩地点了点头，挥手告别。弗洛戈小姐的黑发从居酒屋中消失后，弗朗西斯才落座。

本田菊站了起来，示意他先进去——毕竟他和亚瑟更熟路些。弗朗西斯也不客气，很快落座了。倒是亚瑟略带嫌弃地向内挪了挪。

“你们认识了多久？三天？”亚瑟夹起一块牛排，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。虽说他看起来是面对着阿尔弗雷德，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法国人笑容一僵。

“爱情就是这样的嘛！”阿尔弗雷德兴致勃勃，他没谈过恋爱，但一直向往着，“像火一样——对不对？”

“没错。”弗朗西斯从善如流。

王耀对此不置可否。他咔嚓一声咬断猪排时咬到了自己的发丝，于是便将那一丝撩起放至耳后。

本田菊看着他，竟然升起一股微妙的干渴饥饿。

他被自己吓了一跳，大口地喝着水，吞下不知滋味的一个个寿司——米饭与肉食也填不满食欲。

“王君，”本田菊开口，仿佛被黑色发丝与细嫩的肌肤刺激到，“你简直像个女人......不，冒犯了，开个玩笑。”

任勇洙的反应比王耀更显眼。他大声咳起来，脸涨红，大概是被呛到了，随后欲盖弥彰道：“呛到了，真烫。”

亚瑟沉默地看了看垂下头的日本人，被满脸揶揄笑意的弗朗西斯制止。对方向他比口型：别说话，好好看着。

阿尔弗雷德笑了，声音嘹亮：“你可真奇怪，菊。”

本田菊没回应，或许是无话可说。他的饭快吃完了，于是夹了一片三文鱼，问：”王君一直留着长发吗？”

王耀看了他一眼，回了个嗯，声音淡淡的。也许是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越界，他沉下头去，本田菊今天吃得已经不少了，可依旧远远不够——王耀认为的不够。他还远没到难受的地步。王耀用目光督促着他，后者再度拿起筷子。

“一会儿去哪儿？”阿尔弗雷德看起来有些无聊，他不吃火锅，专注地捏着他的空可乐瓶，弄得亚瑟烦躁不堪。

“还没喝酒呢，不是说要去酒吧吗？”弗朗西斯喝着茶，只是对日式饮品不大感冒。

“阿尔弗雷德说去KTV。”王耀告诉他们，又咽下一口饭。对方讪讪地笑，讨好的给王耀与瞪他的亚瑟又倒了杯茶。

“那我跟耀哥！”任勇洙热情道，露出堪称小心的笑容，“高中生去酒吧是点不了酒的。”他对面的弗朗西斯忍了许久，没把他常去光顾的事说出来——他们毕竟不是日本人，没必要搞这一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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