OTRoad普洪|《透明的夜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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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
 昏昏沉沉中醒来,身体感到疲乏的钝重,意识漫无边际地飘散着,像是脱离了自我、混沌到远方去了。
 火车里的人大多醒了,吵闹的声音透过稠密的空气,格外沉重地敲打在耳膜上,周围一切乱糟糟的,心里也是静不下来。
灯,依旧不情愿地模糊着,在眼前摇摇晃晃的,快要被粗鲁的大嗓门击碎了——看起来,它也很脆弱。
 为什么是“也”?
瞌睡来的不是时候,这样差点耽误了下车时间。
 她强迫自己睁开眼,火车前方的挂钟一摆一摆地计着时,它显示还有三分钟到站。怪不得这么吵。她胡乱观察着周围,一边收拾好没看完的书和几乎没动过的食品。挺了挺身子,酸痛感由脊背蔓延爬升上来,这让她不由得哀叹几声。旁边的胖女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,注意到是个年轻姑娘之后才收回了目光。
 这个人在旁边坐了两个多小时,竟然没有注意一下身边的人。伊丽莎白撇了撇嘴,一言不发地收拾好随身物品。
 人与人之间可真是冷漠得可怕。
 挂钟又不紧不慢地摆了三下,到站了。
 汽笛呜呜地底鸣奏着,最后一缕白烟吐出,摇摆才停止。她渴盼地从人群中挤出,双脚终于落回到地上——这让眩晕感减缓了不少,伊丽莎白欣喜地长呼一口气。

*

 果然。
 “我以为你不会来呢。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,伊丽莎白把行李箱丢给基尔伯特,后者很快接住箱子。
 “好吧,”他耸耸肩,拖着箱子轻快地往前走,“本大爷以为你挑周末的火车票是为了方便我接呢。”
 “实际上,我记得你周六要加班。”绿眼睛飞快地掠过一排排检查口,最后锁定在【东欧入境】一栏。
 “不对,”她喃喃自语,“按照你们现在的划分,匈牙利处于……中欧?”没等东道主回答,伊丽莎白就自顾自地向前走。
 “不,其实你走快捷通道就好——算了。”基尔伯特轻轻地叹了口气,跟上她。思索好她前一句话的意思后,他很快掩饰了窘迫,带些理直气壮告诉她:“是啊,本大爷可是特意翘了班来的。”
 “我的荣幸。”远远地传来姑娘的一声回应。

*

 火车站比车厢里还吵,她尽可能快点走,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。说话时脑袋就像被撕裂开,直冒黑光。因此她一声不吭、一句话也没说,就赶紧办了落地手续,过了安检门。
 出了站后她大口喘着气,初秋的微风有些泛凉,它刹地分解成好几股,不留情面的钻到衣服缝隙里了。伊丽莎白缩了缩,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带件大衣。
 第一次来德国时也是初秋时节——不,应该是比现在晚,那时更冷些。而且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匈牙利还属于东欧的范畴,现在又回到了中欧之行列。这没什么好说的,时过境迁罢了。
 刚开始的时候,她会冲基尔伯特埋怨柏林肃杀的秋天,并十分同情的表示,她终于理解了他常年穿风衣的苦衷。
 “柏林的冬天可不仅是冷——如果你细心观察,就能看到,每年十一月份,胜利广场上都堆满了丛丛鲜花……”基尔伯特怀着某种神圣的责任告诉他,并特意嘱托她“下次来时备件长大衣。”
 “那么,看来我不是会细心观察的人——不是吗?”这是她那时的回应。
 借此,伊丽莎白知道自己是不会从历史中汲取教训的傻瓜,并暗地发誓她绝不让这样愚蠢的错误再犯。
 秋天就这样了,冬天只会更冷吧。伊丽莎白看了基尔伯特,真不明白他瘦到有时会显得苍白的身体是怎么挺过寒冷的。或许是眼神奇怪,他莫名其妙的问怎么了。
 “没什么,”她摇摇头,又忍不住补充:“忘带大衣了。”
 基尔伯特愣了一下,张了张口,什么也没说。
 也许他也想到了过去的一些事儿,她没来由得想,可能不是第一次来柏林时的情形,毕竟这样的对话早已发生过很多次,她都有些记不清。
 这些年里他们进行着太多、太多次无意义的对话了。过去未曾察觉,现在才开始觉得厌烦。
 又过了好一会儿、直到两人总算能记起来该做些什么时,基尔伯特怀揣某种懊恼的神情说:“喂,如果本大爷不说话,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呆在这儿吹风?”
 “否则呢?再说了,你不说话,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、值得贝什米特先生去沉思呢。”说完这句话后,她才发现自己嘲讽的本领丝毫没有因时间而褪色——至少对基尔伯特而言是这样的。
 “唉,明明是你自己没理,最后却要本大爷受气。”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,基尔伯特叹了口气,“走吧,伊莎。”
 “去哪儿?”
 现在可说定了:伊丽莎白一准是脑子不灵光,千里迢迢(也许只有几十里)跑到异国,却没有任何计划,亏她还意外于有人来接呢,如果基尔伯特不来车站,她连去哪儿都弄不清楚。怀揣着奇妙的怜悯心里,基尔伯特抬高声调,说:“当然是回旅馆——”
 “知道了。”伊丽莎白十分坦然地坐到路旁的车子里,看到他小心地发动着引擎。
 是不是好久没开车了?动作怪生疏的。
 她补充道:““而且你应该说’去’旅馆,而不是’回’旅馆……慢点开车,容易头晕。”
 那里又不是家,自然不能回去了。

*

 “我得先去洗个澡,你们这儿有浴室吗?”到达旅馆后伊丽莎白问他,用一种十分庄严的语气。
 “当然,毕竟这不是普通的旅馆,而是大酒店。”订好房间后基尔伯特十分自然地将行李还给伊丽莎白,并强调:“和旧式酒店也不太一样……现代风格的?反正本大爷很喜欢这种就是了。”
 “是吗?那我得好好期待一番了。”
 前台将房卡拿出来,犹豫着不知道给谁,后来还是递给了左手边的男人——毕竟他付的钱。也许这是一对情侣,只是相处方式怪了点。
 基尔伯特却转手将房卡交予伊丽莎白,她放到裙子口袋里,面上没有丝毫不自然。而后她又用一种十分刻意的、不在乎的语调说:“再见。”
 房卡握在手心里,咯得难受。
 “明天记得接电话。”他升高语调说了一句。
 “不用你说,如果我没睡过头的话自然会接。”伊丽莎白快速走到电梯里,门关上后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。虽说有些丢脸,但她还得承认自己有些紧张——或者说是十分紧张。很显然,基尔伯特也必定如此。
 放在以前的调侃话儿成了掩饰尴尬的工具,费劲脑汁地想嘲讽几句,不过是为了避免那漫长的、无可言说的、难堪的寂静。
 伊丽莎白刷了一下房卡,门开了。
 不愧是高档酒店,欢迎客人做的十分周到。刚刚将房卡插上电,四周就响起了轻快活泼的city pop流行歌曲,明亮的灯光也随之亮起。
 她打算先洗个澡,褪去奔波的疲惫才能更好地享受沉默。

*

 临走之前,前台女孩有些迟疑地叫住了基尔伯特,问他要不要再领一张房卡,如果他晚上要回来的话。
 “啊,一间房还会配有两张房卡?”基尔伯特由衷地感到惊讶,“我订的不是双人标间吧?”
 “不,先生,您订的是大床房。”前台告诉他,“大床房就是默认的双人房。您晚上要来的话可以先拿一张房卡……您们是……”她再度露出了意味深长而又窘迫的目光,点了点头。
 “没有了,我们不是。他摆了摆手,“也不能说不是……反正只有她一个人住,本大爷有家。”
 “哦,那您慢走。”前台压住了疑惑,目送他离开。
 高瘦的背影融入到茫茫夜色中,显得有些孤独和落寞。
 真是模糊不清且暧昧的回答,她撇了撇嘴,将好奇压在心底。
 别人的私事罢了,又和她没关系。

*

 水花嘀嗒的砸落下来,伊丽莎白十分惬意的闭上眼,一瞬间忘记了所有事情。
 温度太高了,玻璃内侧糊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渍,流到地上又飘起来,氤氲在空气中。
 已经调到最热温度,也太烫了些。
 这是按两人间设置的,伊丽莎白一开始以这是基尔伯特刻意为之,后来才发现不是。她因此为自己萌生的些许想法感到可耻。墙壁不厚,特意做成了炭灰般坚实的颜色,穹顶也是不高的。半月型的分隔门,很容易生出安全感。
 值得惊喜的是,原本敞开的洗浴间分成了两个隔间,中间依旧用炭灰色的墙隔着。很舒服——在此种封闭狭小的空间里,她体会到一丝放松。
 真的很喜欢这里,就像回家了一样。
 她本以为基尔伯特喜欢的是伟大——或是广阔一点的装修,却没想到这种地方也会令他喜爱。这样的装修方式目的就是给无安全感的游客一些封闭空间的隐秘。
 记得暧昧期的那会儿,基尔伯特提出要去地中海旅游,顺带叫上了几个朋友,一路招待着闲逛。假期的第二天晚上,安东尼奥找了海边的悬崖准备点燃篝火,伊丽莎白记忆中只剩下那弯月亮和格外浓稠的黑夜。
 “月亮像镰刀。”基尔伯特告诉她。
 “可你从没做过农民,怎么能用农具来比喻呢?”
 “大部分人都不是农民,但他们都说,月亮是镰刀。”
 “如果是镰刀,未免锋利了些。”
 天空太脆弱了,定受不住锋利的镰刀,可能会被划破好几道口子。那样的话,也许会有浓稠的夜色滴落到地面上吧。
 像乌贼的墨汁,伊丽莎白想。
 她喃喃自语:“这样的话,星星就是它的眼睛。那么,我们仰望星空,到底看的是海底还是夜晚呢?……你说呢?”
 “你在胡说什么呢?”基尔伯特问她,又犹犹豫豫地换作一副严肃的语气,“听着,伊莎,到明年的时候,你想去海里游泳吗?”
 游不游泳那都无所谓,去不去海边也无所谓,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罢了。
 “当然,”她听着潮汐的水声,给出了肯定的回应,“那就要等夏天了。”
 黑夜中,他的红眼睛各位明亮。

*

 洗完澡后她躺到床上,身体依旧是疲惫的,不过总算是少了点尘土味儿。刚买的歌剧《费加罗》还没看完,她在旅行箱的中间位置找到了它,费力地找到书签的那页,视线却无法聚焦起来。看了两三行后,伊丽莎白将它轻轻放下,熄了灯。
 太累了,何必强迫自己。
 看着碳色的、厚实的墙壁,伊丽莎白深吸一口气,然后拿起手机,给通讯录上方的人发了条信息:
 “明天去中心公园吗?老地方,八点见。”
 屏幕逐渐暗下,又缓缓亮起。
 备注为G•B的人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。
 攥紧的内心逐渐放松,然后彻底舒开。
 把手机搁到一边,疲倦感倾泻而出,总算能好好休息一晚了。
 至于未来的事,等明天再说吧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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